来源:北京青年报
时间:2019-08-19民间一直称农历七月十五日为“鬼节”。“鬼”究竟何时出现于人间?史无记载,无法界定。不过,商代非常敬重鬼神,出土的甲骨文大量反映商代生活包括占卜和祭祀均离不开来无影去无踪、形象恐怖、魔力无穷的“鬼”。商代人是无事不占卜,殷墟遗址也充满着神秘和恐怖的气氛,商代推行的就是“先鬼后礼”的神权政治。
太史公没直接点破,但《史记·殷本纪》已将整个商朝“固置”于“先鬼后礼”时代。商朝开创者汤第一次扩张势力打的就是惩罚“不祭祀鬼神的葛伯”的旗号,现代人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荒唐,但在远古时期却是“替天行道”:“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伐之。”这12个字蕴藏着丰富的信息。意思说,汤成为夏朝有权征讨邻近不法诸侯的方伯(一方诸侯之长)后,得到邻里小军阀葛伯率先破除迷信、不祭祀鬼神的情报,立刻名正言顺地率军讨伐。商汤通过侵略获得了第一桶金,还被人称之为“义举”,可见“鬼神”在先民心中分量有多重。
讽刺的是,商朝衰败也始于“不敬鬼神”。太史公说,历史上著名昏君商纣王的曾祖父武乙暴虐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僇辱之。为革囊,盛血,昂而射之,命曰‘射天’……暴雷,武乙震死……殷益衰。”同样“射天”,嫦娥的丈夫后羿圈粉无数,纣王的曾祖父却被骂惨,最后被天雷劈死。武王伐纣所作《牧誓》,也将商纣王“不祀鬼神”列为四大罪之一,实乃因果报应。
《尚书·西伯戡黎》中记载的商纣王与贤臣祖伊一段对话更佐证了商代“诸事先占卜,不问苍生问鬼神”:“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意思说,大王啊,天意恐怕要终止我们殷商的国运了!贤人和神龟都不能觉察到一丝吉兆。不是先王不扶助我们,而是大王淫荡嬉戏自绝于天。所以上天将抛弃我们,不让我们得到糟糠之食。大王不揣度天性,不遵循法律。如今百姓没有谁不希望大王灭亡啊。
因此,国学大师王国维《殷商制度论》开篇即言:“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殷、周间之大变革……自其里言之,则旧制度废而新制度兴,旧文化废而新文化兴。”其实不然,殷商到西周更多的是一脉相承。过去常说西周推翻商朝统治后,重新考察天命和彝伦,认为天命无常,这才开始了“以德治国”。商代用活人祭祀的风俗在周朝明显减少确是事实,但西周初期依然敬重鬼神。群经之首的《周易古经》实际上就是西周初占卜记录的合集,《尚书·金賸》记录的就是周公向上天祷告愿意以身代替武王去死的全过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墠。”可见“鬼神”在商周文化中的地位有多重,直到春秋战国才发生剧变。
到底什么是鬼?甲骨文“鬼”字像人戴着奇特的面具,以示非人面似鬼,也预示其有着非凡魔力。《列子·天瑞篇》曰:“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归也,归其真宅。”意思说,精神离开了形骸,各自回到它原来的地方,所以叫它为鬼。鬼,意即回归,回归到它原来的老家。孔子虽极力倡导“敬鬼神而远之”,但遇到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他老人家也“不语怪力乱神”,“鬼”更是长期潜伏于普通人心中。
直到魏晋南北,随佛教的传入,“鬼”的神秘面纱才逐渐被人揭开。继晋人史学家干宝《搜神记》、南梁文学家殷芸《小说》恶搞“鬼”之后,“鬼”就演变成重要的文艺创作素材,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宋郭彖《睽车志》,明代《封神榜》《西游记》,清代《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等一批“鬼幻”题材的文学作品相继问世,丰富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资。同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斧神工”“鬼使神差”“鬼迷心窍”等诸多鬼文化俗语、成语也逐渐融入我们的血脉,至今仍被广泛使用。“鬼”还以不同形式嫁接到古典音乐歌舞、绘画、戏曲等乃至今天的电影电视剧之中,丰富着现代人的文艺生活。这也算是“先鬼后礼”神权政治开创和发展者,为后世留下的宝贵遗产吧。(赵柒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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