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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故居记

来源:北京晚报

时间:2018-03-20

图为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古城中心圣玛格丽塔路1号的“但丁故居”

  我在意大利都灵任教期间,曾趁复活节假期乘火车去佛罗伦萨旅游。

  佛罗伦萨是一座古迹非常集中的精致的小城,徐志摩把它的名字译成“翡冷翠”,这是再贴切不过了。从火车站出来,过了马路,步入一条狭窄的街道,也就进入了佛罗伦萨的旅游区,佛罗伦萨最有代表性的建筑,如著名的美第奇家族小礼拜堂、洗礼教堂、高大宏伟的号称世界第四的百花大教堂和乔托钟塔等,都在这一带。佛罗伦萨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大大小小的景点错落其中,令人目不暇接。由于景点集中,所以在这一带,走到哪里都是人头攒动,比肩接踵,往往只能看见前边人的后脖子。

  但只要出了这游人如织的街区,其他街道就显得冷清多了。从百花大教堂旁边向南走不远,就来到一条十分寂静的石板路小街。往前看,却有一处房子前簇拥着人群。走近方知——原来,但丁故居就坐落在这样一条不起眼的静街上。

  这是一座三层带塔顶的石楼,占地不大,看起来很像一座碉楼。顺便说一句,这种石砌的“碉楼”,在意大利随处可见,历史上应该是很普通的住宅。若不是外墙上有一块不大的标牌,上面有但丁的浮雕像,下面镌刻着“但丁故居博物馆”,谁也不会想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第一诗人就诞生在此。

  但丁对于我,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从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名字,知道了《神曲》,还读过“炼狱篇”的中文译本,至今我还记得那是竖排繁体字版,天蓝色的封面极简朴。说实在的,那本书我没读懂;对一个初中的孩子来说,《神曲》太艰涩了!但其中的铜版插图和扉页上但丁的侧面珂罗版画像,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正因为有这样既熟悉又陌生的印象,所以但丁对我是深不可测的,而我对但丁一直充满一种景仰的心情。那次在赴佛罗伦萨旅游之前,我就在地图上找到了但丁故居的位置,这是我必须要造访的地方。还好,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

  故居的门很窄,只有两个人并排那么宽,中间有一条红色天鹅绒的绳子隔开,右边是入口,左边是出口。大概来这里的人都是慕但丁之名而来,也应该都是有文化、有教养的人,所以大家都自觉地、安静地排队出入,门前虽挤着等候的人群,但气氛肃然。

  入口处有一本厚厚的大约是四开本的签名册,参观者可签名,写上自己的国籍。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我签名的那一页上几十个人的国籍,竟然来自十几个国家。

  故居三层,共有七个展室,第一至第五展室,是按年代介绍但丁的生平,和与此配合的实物,主要是当时跟但丁有关系的家族和政府文件等,也有不同时期的佛罗伦萨地图,并没有与但丁直接相关的实物,也没有仿制品。但在这五个展室中,颇有些值得一看的展品。比如第一室一进门,就是平铺着的《神曲》全文,用微型古字体写在一张画成的打开的书页的纸上,古色古香。这是画家多美尼克·卡瓦罗1965年为了纪念但丁诞辰700周年和故居复建100年而创作的作品。

  但丁被流放后,无时不怀念故乡,对他熟悉的故乡的城墙、街道、教堂,都日夜情思萦绕。这种思乡之情,都很自然地流露在《神曲》中。在前五个展室中,古画把这些情绪也都表现了出来。如第一室中有一幅1448年所绘巴迪亚·菲奥南蒂纳教堂的画。这座教堂离但丁故居近在咫尺,可以凭窗眺望,他在《神曲·天国篇》中写道:“佛罗伦萨那时在她如今仍然从其中的修道院的钟声得知第三和第九祈祷时刻的古城墙内,一直过着和平、简朴、贞洁的生活。”(注:本文的《神曲》引文采用田德望的译文)第二室中有一幅13世纪时佛罗伦萨圣约翰洗礼堂的图画。但丁在此受洗,因此终生不忘,而且他曾经幻想有一天在此接受桂冠诗人的称号,他写道:“如果有朝一日这部天和地一同对它插手的、使得我为创作它已经消瘦了多年的圣诗,会战胜把我关在那美好的羊圈(指佛罗伦萨)门外的残忍之情——我曾作为一只羔羊睡在那里,被那群对它宣战的狼视为仇敌;那时我将带着另一种声音,另一种毛发,作为一位诗人回去,在我领洗的洗礼盆边戴上桂冠;因为我在那里进入了那使人为上帝所知的信仰之门,后来彼得又为这种信仰的缘故那样在我的额前转圈子。”(《神曲·天国篇》)

  第三室中有一幅多美尼克·迪·米凯利诺绘于1465年的但丁像,据说这是佛罗伦萨官方最早献给但丁200周年诞辰的赠品。

  第四室展示了但丁流放时期前10年的生活。这里有15到16世纪的《神曲》插图,也展出了但丁在这期间的著作,如《筵席》、《论俗语》、《致穷凶极恶的佛罗伦萨人的信札》等。这一时期,但丁已经开始了他最伟大的诗篇《神曲》的创作。室内展出了两种古本《神曲》的复制件。

  第五室展示的是但丁最后一个时期直至逝世的生活。整个流放期间,但丁漂泊不定,到处寻找寄身之所,让人不禁想起孔子周游列国时的狼狈情形。

  但丁于1307年开始创作《神曲》,1321年在腊万纳写完《神曲》的《天国篇》,历时14年,才完成了这部旷世奇作。不幸的是,《神曲》完成不久,但丁就因染上疟疾离世。他的墓在腊万纳,这里还展出了出自比埃德罗·隆巴尔多之手的墓碑铭文的原件(1483年)。1519年,佛罗伦萨科学院多位名人(米开朗基罗也在其中)签名联署要求教皇授权将但丁骨灰移回佛罗伦萨,但丁总算在逝世近200年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他的骨灰安放在佛罗伦萨圣十字大教堂,供人凭吊,这份签名联署文件也在此展出。

  最后两个展室展出的是各个时期的但丁肖像及以但丁和《神曲》为题材的美术作品。最显眼的就是第六室一进门挂在墙上的出自与但丁同时代并受到但丁赞扬的大画家乔托(1266-1337)手笔的但丁像。这幅但丁像被认为是但丁的“标准像”,此后的但丁像无不以此为蓝本。

  这里还存有一幅《但丁和三头野兽》,描绘了《神曲·地狱篇》的开头——也是整个《神曲》开头部分的一个场景:但丁在人生的迷途中,走进一座幽暗的森林,碰上了一只豹子、一只狮子和一只母狼(按田德望先生的注释,豹象征肉欲,狮子象征骄傲,母狼象征贪婪)。

  这两个展室展出的但丁肖像和《神曲》插图,都出自历代名家之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费德里科·组卡里所作的带有手写说明的三幅插图和桑德罗·波提切利所画的插图,二者都绘于15世纪末,后者是《神曲》问世之后最早的系统的插图,此处选展了其中三幅。

  这里还展出了《神曲》的各种珍本,如1472年的初版本(开头部分)和1965年出版的但丁诞辰700周年纪念版,还有一套《神曲》的袖珍注释本。这里还陈列着《神曲》的各种外文译本,包括芬兰、丹麦、克罗地亚等小语种的译本,甚至有世界语、普罗旺斯语的译本。

  这次但丁故居之行,收获多多。主要是对但丁和《神曲》有了些许了解,虽然对馆中的意大利文说明不甚了了,但因为是在实地,所以印象还是深刻的,也感觉与但丁拉近了距离。

  参观之余,也心生感触。其一,十分令人遗憾,在馆中众多的《神曲》译本中,竟没有中文译本。不知为什么我们的译者和出版者不向但丁故居博物馆赠送中译本,以便使世界的读者知道,在中国,但丁也有众多仰慕者。实际上,我国在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有多种《神曲》中文译本问世。最早的是1921年钱稻孙所译《神曲》片段,1939年出版了王维克的全译本(我上中学时读到的可能就是这个译本的1954年的重印本),1984年出版了朱维基的译本。

  另一点感触是意大利对但丁这位文化巨人的重视,对他故居遗址的保护。据介绍,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座石楼并非原建。但丁在27岁(1301年)时就遭流放,虽然他一直都想回到故乡,但至死也未能如愿。他被流放之后,住宅也就荒废以致坍颓了。直到1865年,他的家乡人为了纪念他诞辰400周年,才在原址将他的故居照原样复建起来。尽管如此,由于其地点是真实的,所以仍存有纪念意义,与此同时也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追思诗人的场所。

  算起来,这复建的但丁故居至今也有150多年的历史了,我们未尝不可以把它当成古迹。由此我想到了前些年我们对曹雪芹在蒜市口的“十七间半”的处理。据考证,那“十七间半”的地址是准确的,可是据说地面上的建筑因为出现了改建,所以就没有了文物价值。于是,为了给两广路让道,只得一拆了之。我曾建议在原址复建,或退而求其次,在那里建一标志物,表示曹公故居在此。后来又听说要异地重建了,但至今仍未见下文。两相对比,实在是令人感慨!(鲁健骥)

(责任编辑:桑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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