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晚报
时间:2018-08-02《雨后》 杨瑞芬 1980年
盛夏的风雨,打落了荷瓣儿。在宋代名画《太液荷风图》中,落瓣儿被浮萍悉心呵护着,连荷叶下的野鸭也无法闯进它们的清静世界;在明末陈洪绶的《荷花》中,每片落瓣儿都被荷叶接住了,仿佛投入温暖的怀抱;在齐白石的多幅小品画中,一两片红色的荷瓣儿,随遇而安地浮在缕缕波纹的水面上,总有蝌蚪、蜻蜓寻来添趣……雨后夏夜,我在荷塘边漫步,体会着别样的“爱莲说”。
童年时,老海淀那边有很多稻田,也有大片的荷塘。在小孩子眼中,这荷塘里的荷瓣就像是一艘艘小船,在它后面投石子,就可以让“船”行远一些,再投一颗,更远一些……这便是我和小伙伴们在荷塘边玩儿的“赛船游戏”了。我相信,齐白石在画荷瓣儿时,也多多少少融入了自己对故乡童年夏日的怀念。
当荷花“年少”时,荷叶尖、骨朵尖儿与蜻蜓成为最优美的搭档。花儿初开时露出来的莲蓬,嫩黄嫩黄的,与花蕊中黄色的花丝、白色的花药形成微妙的色彩变化,漂亮极了。而后随着花儿盛放,莲蓬逐渐变成草绿色、深绿色,花蕊的颜色也愈来愈深。莲蓬成熟,花蕊终成“老顽童”的“胡须”,渐渐落光。
荷花与中国人在物质和精神上都很亲熟。自古,文人墨客对待荷花就像遇到知音那般推崇:不仅药、食多取荷为材,在画中还寄予荷花很深厚的情感。上海博物馆藏明末八大山人朱耷的《杂画图之荷叶翠鸟》便很有特色:一孤枝荷叶低垂在一垂首而又金鸡独立的小鸟的头上,墨荷很有灵性地主动轻抚鸟头,一点墨目令鸟儿静默未眠,或许它正在聆听荷声呢……
我因画荷,曾养过翠鸟这位“荷友”,见识过这小家伙活吞小虾小鱼,等一会儿还吐出一小堆虾皮、鱼骨的本事。也曾有一桩与画友前辈交流时深受启发的事:1979年,工笔画家潘絜兹先生偶画荷花赠给我,我注意到潘老在画中描绘荷叶影子的这个细节。进而我在1980年创作《雨后》时,大胆地在荷花背后画出了具有装饰感的纯墨荷叶,既当它是影子,也视其为众荷叶坚勇力量的凝聚。我没画落瓣儿,重在描绘经历风雨洗礼后变得更加多姿的荷花,加之墨影衬托,花儿更显清艳脱俗。这幅作品多次入选美展并获奖。
时光转瞬即逝,曾经的稻田、荷塘,如今都已变成高楼大厦。每年七月,北海、颐和园、圆明园、大观园、紫竹院,还有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均为赏荷的好去处。我发现越是茂密的荷花,越积极向上生长,不甘落后,喜爱阳光,所以我在画荷花时,喜欢给红荷瓣勾上金边,如同它们那令人骄傲的,金灿灿的岁月;而我所描绘的夏荷的性子,多是它们在骄阳中艳如火,净如霞,端庄又耿直。
记得年少时把荷叶顶在头上遮阳,无意间使我发现这荷秆中间也有跟藕丝相似的连丝,可以慢慢拉长;雨后观荷,还曾巧遇汇聚在荷叶心的大水珠,很长时间都冒着泡泡,好像水珠底下的荷叶心偷偷张了个小嘴呵呵笑。不过荷花的“笑容”都有时有晌,从每日清晨开始,到傍晚时分,花瓣就会向里微合。
夜晚正是花儿打盹儿入梦时,待明日,雨后荷塘中又能增添多少新姿呢?(杨瑞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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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桑爱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