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相辉映两《月仪》
来源：北京晚报
时间：2018-03-02
晋 索靖《月仪》章 释文：
月仪 正月具书。君白。大族布气。景风微发。顺变绥宁。无恙幸甚。隔限遐涂。莫因良话。引领托怀。情过采葛。企伫难将。故及表问。信李麃麃。俱蒙告音。君白。君白。四表清通。俊乂濯景。山无由皓之隐。朝有二八之盛。斯诚明珠耀光之高会。鸾皇翻翥之良秋也。吾子怀英伟之才。而遇清升之祚。想已天飞。奋翼紫闼。使亲者有迩契也。君白。
国人的圆形时间观，明显区别于西方人的线性时间观。前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后者一往无前，新旧代替。中国文化中的独特时间观，六十年一甲子，一年分四季，含十二个月，一月有三旬，……，凡此种种，记录并伴随了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尤其是天干地支，从古至今，从未出错，神奇之极。今择书法史中的以“月”为单位的《月仪帖》两种，按阴历月份依次刊出，以合乎时令，见诸人土风情、岁月怀想——
“月令”是古代的一种文章体裁，记述了政府有关的祭祀礼仪、职务、法令、禁令等内容，并归纳到“五行”系统当中。《月仪帖》则是以十二个月的月令所制作的尺牍，合乎书信文例。
传为西晋索靖所书的《月仪帖》，乃章草名帖，曾收录于《邻苏园法帖》。章草起源于汉代的军事文牍之中。军事文件往往十万火急，使用工整华丽的隶书十分不便，于是便出现了这种既简且便的章草。此帖运笔法度森严，点画笔笔拆开，没有过多引带，流畅凝重，洒脱刚毅，因而显得十分古朴，又能做到笔断意连，笔短意长，浓浅得度，内涵朴厚，再加上体态娇健，故被评为“银钩虿尾”——意思有二：一指笔画如铁画银钩，劲挺峭拔；二指波挑钩趯势态峻利，有“虿（蝎子）尾上翘”的样子。唐李嗣真《书后品》中评：“《月仪》三章，观其趣况，大有遒竦，无愧珪璋特达。犹夫聂政、相如千载凛凛，为不亡矣。”
作者索靖（239-303）字幼安，谥曰庄。东汉著名书法家张芝之姊孙。官历尚书郎、酒泉太守等，因曾为征西司马，人称“索征西”。年轻时就读于洛阳太学，有“逸群之量”，才艺绝人，驰名海内，为“敦煌五龙”之一。“五龙”之中其他四人相继早亡，独索靖一人“博经史，兼通内纬”，在文学和书法艺术上造诣很深。尤其擅章草书，能传张芝法，险峻坚劲，自成一家。后世凡习章草者必学。晋武帝时，索靖和另一大书法家卫瓘同在尚书台供职。卫瓘为尚书令，索靖为尚书郎。由于二人在书法艺术上独具风格，在当时被誉为“一台二妙”。索靖流传后世的书法作品有《出师表》、《月仪帖》、《急就章》等。唐代书法家欧阳询平生最重法度，不肯轻易推许古人。一次路见索靖书写的碑石后，竟卧于碑下，朝夕揣摩，三日之后才不忍离去。索靖另著有书论《草书状》传世，对书体的演变、风格、气韵、用笔及章法等作了全面精辟的论述。
传为唐人所书《月仪帖》，又名《唐人二十月友朋相闻书》，乃黄麻纸本墨迹，形式上更加符合书信礼仪的“先标寒暑，次赞彼人，后自谦身，略为书况”时代特点，意在示范同辈间在书信中摹状节候和表达心情时的用词。篇末无款，不知为何人所书。正文为草书，存五十三行，五百四十一字，用笔圆劲甜熟，快捷流畅，擒纵自如，深得晋人风韵。释文为小楷，五十四行，存五百四十四字。字虽小却飞动变化，不可端倪，用笔劲健，结体秀雅，书势流美，皆极精工。全篇来看，既秾亦纤，持正而流利，看似中和平淡，要心无波澜，手无放纵，和合静气，少有习气拘限，得笔可待生发。按照张怀瓘《书断》所论，正文刻列入“神品”，注释的小楷可列入“妙品”。此册曾经宋内府以及清乾嘉二朝内府和毕沅个人收藏，原件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石渠宝笈·三编》有著录。帖后有明解缙、清王文治等人题跋。解缙跋认定为唐人所书，谓之“辞古笔精，洞达神妙，中间释字，亦且洒落”。王文治则有题跋：“今观其笔势圆劲，深入晋贤之室，其殆孙虔礼一流人也欤。释文小字飞动变化，不可端倪，宋以后万不能为，与草书应出一人之手。”
对比来看，索靖《月仪帖》为章草，唐人《月仪帖》为今草，两者内容不一样。唐人在文本上只有“答”的部分，没有“问”的部分。传至今日，唐人《月仪帖》缺少一月、二月、五月三篇，索靖《月仪帖》拓本缺少四月、五月、六月三篇，现存十八页。
两本《月仪帖》都是学习草书的重要取法范本，而且可以很好地结合起来。
今人入手习草，或谓取法《十七帖》，或谓临习《书谱》，虽是正途之言，但初习者很难上手。唐人《月仪帖》动合规矩，用笔轻重、缓急历历可睹，不像《书谱》变化莫测，难见端倪，也不同于《十七帖》，彼为刻帖，因而难以揣度笔意。初习草书，从此册入手，求其法度，可为一径。
后人学习草书，大多从今草入手，追求连绵流贯，环转玲珑，以为能够尽兴，但往往会因信手挥洒而如“春蚓秋蛇”，甚至坠入轻飘浮滑之恶道，难以自拔。学习今草之所以渐成恶札，原因就在于忽视章草。章草为今草之祖，从隶而来，隶法犹存，古趣盎热，点画断开，字字独立，法度谨严，习之不会出现偏差，善学之则笔法既能变化又可入古，从而不落俗套。
索靖《月仪帖》中的“简”和“便”既是最基本、最重要的特征，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从技巧的角度来理解，“简便”既是最见功力之处，也是最重要的审美要素。章草较之隶书，更趋于自由简便，冲破了严谨的法度，又保留了隶书波磔。通览此帖，很难找出一处烦琐之笔或一个臃杂之字，既简洁又易辨识，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古朴如汉隶，转折似今草，气势极其雄厚。
（责任编辑：桑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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