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物介绍
张涛:现任北京市考古研究院遗产预防保护部主任、研究馆员,国家科技专家库专家。多年来致力于古建筑科技保护研究,著有《北京近现代文物建筑勘察及结构安全评估》《雍和宫古建筑群结构安全检测鉴定》《北京地区风化石质文物保护关键技术研究》等 6 部专业书籍。承担国家级课题 1 项,编写国家标准 1 项、行业标准 2 项、地方标准 6 项。发表论文 20 余篇,获专利 6 项。曾获中国文物保护示范工程、梁希林业科学技术奖科技进步二等奖。2017 年入选“北京市优秀青年人才”, 2019 年入选中央宣传部“宣传思想文化青年英才”。
● 人物专访
与大多数从事文物保护的专业人才相比,张涛显得很 “另类”。他毕业于化学专业,主要从事材料研究,却进入了大众眼中,与历史、文献、考古等息息相关的行业。
但或许正是有这样的另类“碰撞”,入行数年,张涛与古建筑的保护研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的研究和探索,推动了北京地区古建筑的保护研究走在全国前列,率先进入到“治未病”的预防性保护,升级为精准的“靶向治疗”,而根据国家文物局的相关文件,要到 2025 年,我国才全面进入预防性保护阶段。
◆ 十年磨一剑
初入行的张涛很苦恼,一把小锤,就是老师傅判断古建筑病害的利器,敲敲木柱,虫蛀还是空鼓,一听则明。
而对于像他这样刚入行的年轻人,没有几十年,哪来这样的经验和素质。
是本科毕业设计给了张涛启发,他做的是中药化学分析,也了解到我国的中药进入欧洲前,均要进行成分分析,厘清有效成分和额定计量。张涛深刻地认识到:传统文化和固有经验诚然可贵,但科学化和精准化不可或缺。
而在与文物保护强国意大利的交流中,另一种文保模式让张涛看到了探索的可能。给文物“开药”前,先对病害程度、成因进行诊断,分析和检测病害所造成的副产物,再有针对性地使用甚至研发保护材料,有的放矢,去除病害。
与意大利多为石质文物不同,我国古建筑多为木质结构。但能不能基于这套理论,建立起符合中国文保特色,针对木质古建筑的一整套病害诊断、检测、监测、预防性保护,到保护修缮的流程和方法。
为此,张涛和考古研究院的专家们,花费近十年进行前期研究,开展数个大型课题进行论证,对 70 余个文物保护单位建筑集群、上千处古建筑单体进行检测,最终形成数本理论专著,就一个建筑群如何检测,针对哪些问题,使用何种仪器,如何分析数据,按照何种标准,总结凝练形成了技术标准。
最终,《古建筑结构安全性鉴定技术规范》等地方性标准颁布,北京地区文物结构安全检测工作自此迈入科学化、正规化和严谨化的阶段。
科学化,意味着严谨的操作规范、步骤和标准。实践证明,在古建筑的巡检中,只要遵循《古建筑结构安全性鉴定技术规范》,无需多年经验,一个初入行的年轻人运用其中的方法、步骤和标准,通过实地检测和数据分析,就能生成一份古建筑“体检报告”,就其安全性得出科学论断。
◆ 以科技成就“复古”
精准化,意味着有病害才修缮,哪儿有病害修哪儿,用“治未病”结合“靶向给药”,针对病害,分毫不差。
在业内,有种说法,一个古建筑经过三次大修不再“复古”。按照中国古代建筑最完整的建筑技术书籍《营造法式》的记载,古人修缮以换件为主。而对今人,换件意味着题记、油饰、彩画等历史信息的丢失。
“ 每一次修缮、改造对古建筑都是一种扰动。”张涛说,“我们要穷尽各式各样技术手段和方法,尽可能把文物原状留存下去。”穷 尽, 意味着不能光靠一把锤子。“拿来主义。我们将现有用在其他行业仪器设备改良,让它适用于文物建筑。”张涛说。
如今,张涛已手握 6 项专利,将微钻阻力仪、红外热成像仪等引入文保行业,成为为古建筑“体检”的利器。
微钻阻力仪原本用于检测树木是否糟朽。在张涛看来,与古建筑检测相比,不就是检测活木和木柱的区别吗? 他们按照古建筑木质的特性,重新绘制标准图谱,进行相关力学性能的实验,改良后用以评价古建筑糟朽和空鼓的程度,让一把锤子成为历史。
而公众更为熟悉的红外线检测仪,本用于检测人体体温,在今夏北京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后,在古建筑检测中大放异彩。“用仪器一照,古建筑大殿哪怕有一点渗透,都非常明显。”张涛说。
而在以前,或许要等到渗透处开始滴水,才能引起管理者重视,而此时,换件已是不得已为之了。
◆ 初心即未来
张涛打小住在天坛附近,按他的话说,天坛是家的一部分。他为这里恢宏的建筑样式,古人卓绝的审美所折服,也曾感慨,百年后的中国人还能看到这些吗,是否也会生出与他同样的感触。而今,这样的感触成了他对自己的职业期许:最大程度保护好古建筑,让后世有幸瞧见它们“最初的模样”。
张涛渴求着,推广现有研究中已初具规模的系统标准,培养古建筑“体检”的专业人才,遍布全国各地。
同时,让定期“体检”不只成为故宫、天坛等世界文化遗产才配备的福利。“我们已具备科学、成熟的标准、技术和设备,当下更需要管理使用方具备为古建筑定期‘体检’,更有利于古建筑‘长治久安’的意识。”张涛说。
而张涛认为,公众参与同样值得深耕。去年,由北京市文物局主导,考古院联合多家遗产保护机构上线“文物易巡检”小程序,在大运河边开展“公众遗产监测活动”。公众只要定期定点拍照上传,通过照片对比,他们就能观察到古建筑是否发生变化,及早发现病害。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了,“或许我对古建筑的热爱,正是源于自幼逛天坛,而他们中,怎么就不会诞生未来的文物保护者,开启文保新的篇章呢?”